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卖冰棍儿/宏毅(2007)
我一直认为工作就是赚钱,所以我觉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是卖冰棍儿,因为卖冰棍儿赚来的钱是我人生所赚的第一笔钱。
卖冰棍儿这个活儿,既苦又乐。我在小学一年级就已经向往这个工作了,却一直等到三年级才实现。那时候还是八十年代,农村的生活才刚刚要向富裕迈进,我们村办了一个雪糕厂,但主要生产冰糕。冰糕,我一直认为是冰棍儿的大名,就像我们没上学的时候只叫小名,一旦上了学就要取一个大名一样。卖冰棍儿这活儿主要是成年人干,我们要卖冰棍儿必须在麦假。麦假这个词,现在城里的小孩子大概没听说过,连各种“输入法”里都没有这个词,可见这只是一种以前农村才有的现象。麦假,就是农村收割小麦的农忙季节,农村的中小学放假一周左右让孩子们回家帮家里干活的假期。那时候的农村,一到小麦需要收割的时候,家长一定会问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放麦假?”
那时的孩子大多并不喜欢放麦假,因为这是一个需要干活的假期。但是我们村的孩子大多却对麦假很向往,因为麦假可以卖冰棍儿赚钱。盼望已久的麦假快要到了的时候,在学校里的孩子们就开始讨论假期怎样卖冰棍儿,都准备什么东西,与谁结伴,等等。对我们那时的孩子来说,这可是件大事。这时的家长通常已经给孩子准备好纸箱或者木箱、棉被、大塑料袋等。当时我老爸给我准备的可是一个真正的雪糕厂配备的卖雪糕用的木箱子,箱子侧面用红油漆喷着“**雪糕厂”,可是我用家里的大金鹿自行车载着它在家门口转了两圈之后,老爸发现我根本没法用它来干卖冰棍儿这活儿,太重了,要知道我那时才读小学三年级。所以老爸又给我另外做了一个木箱子。老妈则用旧布和旧棉花做了一件小棉被,并把几个装化肥用的袋子的内袋(大塑料袋)洗干净了。卖冰棍儿的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只等放麦假了。
麦假在盼望中终于到了,在帮助家里用镰刀把小麦收割完并且运回家之后,我跟家里要了十块钱做本钱,骑着家里那辆大金鹿自行车开始卖冰棍儿了。
冰棍儿在雪糕厂批发是6分钱一支,一次批发50支。把批发来的冰棍儿装在大塑料袋里,外面包上小棉被,再装到木箱子里,木箱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跟几个伙伴约好了一起去某个地方卖,不过最后一般还是各走各的,因为在一块儿买卖不好。
那时候我个头小,骑自行车要骑“三夹空”,“三夹空”是一种俗语,就是大金鹿自行车的三角支架的空儿,把右腿穿过这里来骑自行车,现在大概看不到这种骑法了。我有时候觉得这种骑法像电影中骑马镜头中的“蹬里藏身”。还有一种骑法是“骑大梁”,最后才是骑座。对于孩子来说,大金鹿自行车的身材是过于高大了。虽然是骑“三夹空”,但一样窜得很急很快,可以说那时候是把自家的自行车骑得山响。农村的场院、麦田地头到处去。
批发是6分钱一支的冰棍儿卖一角钱一支。50支冰棍理论上可以挣两块钱,其实不然,通常自己先吃几支,在卖的过程中天热口渴还要吃几支,最后剩下融化了的还要吃掉。所以挣不多的,一天下来能挣三块两块的就不错了。
出去跑一天,回家后脸和胳膊晒得通红,火辣辣地疼,然后在随后的几天开始“爆皮”,弄得皮肤很难看。不过看到自己赚了钱,受到了父母的夸奖,而且天天吃到冰棍儿,还是很高兴的。三年级的那个麦假我总共挣了十五块左右,不过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那时候的本子才6分钱一个呢!印象中好像拿这笔钱做了很多事情,而且花了很久才花完。(好像我暑假开学的学费也从这里面出的,那时的学费很少,才几块钱。)
现在当教师了,有时候跟学生聊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引来的学生们的羡慕。我想,人们都评价现在的孩子怎么怎么样地不成器,其实还是生活条件好了,孩子们无需自己辛苦就能过得很好,所以才没有了我们小时候那样的经历。说来说去,是生活的错,而不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