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声在外

意识行走：生存有多难？/宏毅（2006）

 

1、

生存有多难？我用自以为睿智的眼睛去看，然后沉默，因为无法回答。

 

这是个很奇怪的秋天。我们没有经过长袖衬衣的过渡时代，就直接进入了冷漠的秋季。有许多变化我还来不及表示接受，它们就这么来了，一声不响，却又声势惊人。晚上睡觉，没有盖毛巾被，第二天就感冒了，据说这是冷空气，我就奇了怪了，夏天刚过，才汗流浃背完，怎么就要爽到感冒呢？

 

出差回来，我听到的最糟的事情是，跟我有近20年交情的最好的朋友已经失业一个多月了。后来的一切在这个消息中成为变数。

 

我欠我的朋友1000元钱，拖了几天，我才去给他，并且听了他的打算。他准备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到我知道的某个地方开个药店，另一条是出国打工。两条路都需要钱，不多，三万就够了。

 

三万实在是不多，但是我的朋友是要借三万块。

 

我表示爱莫能助，他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我借了别人两万块的高利贷，而且只有两个多月的期限就要还人家了。

 

2、

我以为我的朋友有许多路可以走，但他觉得只有两条路。

 

开药店，我觉得不妥，那个他准备去开药店的地方我知道，那里已经有三家药店了。何况，这个离他的本行有十万八千里。

 

提到他的本行，我觉得不好说，他是学会计的，但他没有做过一天的会计。我们是农村人，不要笑话，真的，农村人并没有什么可笑的。

其实我们村可以说是遍地黄金了，比如我本家一位叔叔说他是有名的“不出村”，就是说他足不出村，也挣得逍遥，过得自在。我们村有个蔬菜批发市场，这里有太多的蔬菜批发交易，有太多的冷库，我的朋友的工作就是在冷库开冷冻机，这是个挣钱比较多的工作，他已经做了十多年了，做得也不错，挣得也不少，现在却因为在原来做的地方与人合不来，就彻底跟这行说再见了，去搞什么药店到国外去打工。

 

药店，我不说了，我觉得没有讨论是否可行的必要。

 

出国打工，我从来不看好这条路，虽然近百年不断有人书写着这种历史，然而抛弃离子，告别老父，去到国外做各种苦力来换取金钱，我读过很多，听过很多，见过很多，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走这条路。

 

我们追求拥有金钱的幸福，然而要在追求的路上备尝辛酸的幸福是我们所不希望的。要我选，我不会选回忆的落泪，我选人们对平庸的责备。那种历尽艰辛后对拥有金钱的冷模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4、

他们说我们这里是一个富足的村子，因为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因为金钱在这里高速地流动。但是我的朋友却只能天天呆在家里，守着电脑的网络游戏过着白天黑夜。即使机会遍地，即使金钱无数次从眼前淌过。

 

我是教师，我的一个同事在中考之后到我们村子的批发市场打工，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到暑假结束时，他挣了三四千块。你觉得挣钱难吗？看样子，应该不难。据说，盛可乐的塑料瓶，那种大的，捡六个可以卖两块钱，肉包子5毛钱一个，两块钱买四个，吃了可以饱一顿。生活原本可以这样简单计算的。我的那位同事说，在市场上，以装车的装卸工为例，每天只要有活儿干，最少可以挣五六十，最多可以挣到二百多。

 

然而我的朋友守在这个村子里却一分钱也挣不到。

 

5、

生存有多难？要多难就有多难。

 

蜜蜂是吃花蜜的，在它们的世界里，大概每个格子里都应该是有花蜜的，或多或少而已。然而它们却要离开自己的家，到处寻找盛开的花朵，寻找那一点点可怜的花蜜，直到在执着中死亡。有时，甚至要为面临的生命威胁付出生命的一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