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声在外

《聊斋志异》与左懋第

桃花乡记·文化3

 

《聊斋志异》与左懋第

 

《聊斋志异》,完成于康熙十九年(1680),是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一部记述神仙狐鬼精魅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共491篇。

一、作者:蒲松龄(1640-1715),清代杰出的文学家,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山东淄川(今山东淄博市) 人。他出身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父亲蒲槃原是一个读书人,因在科举上不得志,便弃儒经商,曾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产。等到蒲松龄成年时,家境早已衰落,生活十分贫困。蒲松龄一生热衷功名,醉心科举,但他除了十九岁时应童子试曾连续考中县、府、道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员外,以后屡受挫折,一直郁郁不得志。他一面教书,一面应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岁时才援例出贡,补了个岁贡生,四年后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龄对当时政治的黑暗和科举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认识,生活的贫困使他对广大劳动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体会。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写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斋志异》外,还有《聊斋文集》和《诗集》等。

二、最早刻本:现存最早的《聊斋志异》刻本,是赵起杲于乾隆三十一年(1766)刻印的青柯亭本,又叫“赵本”。

赵起杲,字清曜,号荷村,又号冠峰,清贡生,出身清代莱阳望族赵氏,清顺治戊戌(1658)进士赵仑支派。历任福建古田县知县,浙江杭州府总捕同知,严州府知府。诰赠通议大夫,顺天府府丞加二级。赵起杲酷爱《聊斋志异》,在乾隆三十年(1765)三月调任严州知府后,遂聘当时在严州官学任教的进士余集负责,由郁佩先、赵皋亭参加,在青柯亭整理编校《聊斋》各种手抄本。赵起杲“请倾敝箧质书画,亟进良工命梨枣”,至次年(1766)五月,《聊斋志异》编刻成书,共16卷,收文431篇。书成以后,风靡天下,几乎家置一部。

三、《阎罗》与左懋第:《聊斋志异》中的《阎罗》一文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沂州徐公星自言夜作阎罗王。州有马生亦然。徐闻之,访诸其家,问马昨夕冥中处分何事?马曰:“无他事,但送左萝石升天。天上堕莲花,朵大如屋”云。提到的“左萝石”,指的是被誉为“明末文天祥”的店埠镇左官屯村左氏之祖左懋第。

四、《卷六·阎罗》原文:沂州徐公星①,自言夜作阎罗王。州有马生亦然。徐公闻之,访诸其家,问马:“昨夕冥中处分何事②?”马言,“无他事,但送左萝石升天③。天上堕莲花④,朵大如屋”云。(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①沂州:清初州名。治所在今山东临沂县。

②处分:处置、处理。

③左萝石:即左懋第(1601—1646),因其父死葬萝石山,遂自号萝石。山东莱阳人。明思宗崇祯四年(1631)进士。明亡后,奉福王朱由崧于南京继位,官太常卿。后自请赴北京祭悼崇帧帝,即以乒部右侍郎衔使请。至京被拘执,不屈被害,时人以南来文天祥誉之。著有《萝石山房集》四卷。事迹详《明史》本传。

④天上堕莲花:谓左懋第得道成佛。莲花,莲花形的佛座,即莲台。见唐释道世《诸经要集·宝敬佛》。

译文:沂州的徐星,自已说夜里当了阎罗王。这个州里还有个马生,也说自已夜里当了阎罗王。徐星听说后,就到马家去拜访,问马生昨晚阴间处理过什么事。马生说:“没有别的事,只是送左萝石升天。天上掉下莲花来,花朵和房屋一样大。”

 

左懋第  男(1601~1645),左官屯左氏之祖。字仲及,号萝石。1630年(明崇祯三年),乡试中第二名举人,1631年(崇祯四年),中进士,历官陕西韩城县令、户科给事中、太常侍卿、兵部左侍郎。

1629年(崇祯二年),莱阳白莲教徒董大成起义,率众围攻莱阳城。左懋第曾参与镇压。

1631年(崇祯四年)左懋第中进士,被委任为韩城县令。韩城有苏武墓,懋第崇敬苏武的民族气节,而作诗咏叹。当时宰相薛国观是韩城人,为人奸猾,善揣摩皇上心理办事,朝野人士都惧怕他。左懋第为韩城县令则不予理睬。以后薛国观犯法,人们很佩服左懋第识人,称他为骨鲠之臣。

1639年(崇祯十二年)左懋第被提升为户科给事中,他上书皇帝,批出四种时弊:民穷、兵弱、臣工推诿、国计虚耗。建议纳监(出钱买监生)、出钱赎罪、广开财源,行平仓法、监法及减国赋税,输粟边塞,以裕军粮。又陈贵粟之策;请严禁将士剽掠,有司朘削;请散米钱,振辇下饥民,收养婴孩等。崇祯十五年(1641年),又陈“安民息盗策”,请政府调查荒田和流亡户口,指出:使农民获得“有生之乐,鼓其耕种之心。”以安定社会;又陈述“练饷”的害民,“请于极荒州县,下诏速停。”同年,他在督催漕运途中,见到“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面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和“尸积水涯,河为不流”的情景,他多次向皇帝发出“圣明垂念”,“赈救安可不变”等呼吁,这些呼吁,对昏庸已极的崇祯帝来说,已毫无作用。

1644年(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攻占北京,推翻明王朝,接着清兵入关,建立清王朝。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建立南明政权后,为向清政府割地求和,提升左懋第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使,任与清政府谈判的上使,派陈洪范、马绍愉为副使。左懋第富有民族气节,坚决反对屈膝求和,深怕两副使投降,要求另择他人为使。当时马士英勾结阉党阮大成等操纵朝政,不准其奏。懋第迫于君命,决心以“误国辱身”的精神完成出使任务,并做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临行时愤慨上书,向弘光皇帝忠告:“臣此行生死未知,敢愿以辞阙之身效一言,臣所望恢复,而近日朝政似少恢复之气。望陛下时时以先帝之仇、北部之耻为念,更望严谕诸臣,勿以北行为和议必成,勿以和成为足恃。夫能渡河而战,始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始能画江而安。”十月初,左懋第揩二副使及随从百余人到达北京,清廷令其以附属国身份进见,懋第拒绝,清廷派兵抢劫国书,懋第手捧国书大呼:“滚开,接国书的龙亭何在(按例接国书须设龙亭)?”清廷无奈,于十月二十七日遣发左及其随从南回。左等走出永定门,摄政王多尔衮的家臣冯诠(明天启时内阁大学士、魏忠贤的干儿子)向多尔衮进言道:“公要统治中原,为何放虎归山?”多尔衮乃遣百骑追赶。十一月十四日在沧州追及,将左懋第及其随从押回,却放二副使南归。原来二副使早已通敌。左懋第被押回京,监押在太医院。墙上遍布荆棘,设警兵200人看守。懋第视死如归,处之泰然,并在门上题字:“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又画苏武像悬于壁上以表决心。1645年六月,南京沦陷,南明王朝覆灭。左懋第闻后,向南号哭,痛不欲生,呕血题诗曰:峡圻巢封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魂消难尽,荡作寒烟总磨。

清政府为了劝降左懋第,威迫利诱,无所不至,曾为左设“太平宴”宴请,懋第拒之不食。又先后派降将洪承畴、李建泰等说降,均遭懋第痛斥。又派其堂兄左懋泰来说。左懋泰原为时吏部员外郎,左懋第驻守上江(荆襄一带)时,其母病亡,幸懋泰为之治丧。懋泰曾降李自成农民起义军,后又降清。左懋第闻堂兄到,闭门不纳,在门内高声道:“谢尔治丧之德,勿言其他。懋第无降敌之兄长。”清政府见劝降不成,将左懋第严刑拷打后用铁锁锁在水牢中七日。闰六月二十日,左懋第被解于午门外,由摄政王多尔衮亲加审讯。懋第抗辞不屈,遂被解往菜市口刑场,施以极刑。懋第向南朝拜,从容就义。

左懋第生前曾修家书一封,其中写道:“……如不幸而有意外之加,则唯有一死以报君命,效宋之文天祥作地下游,留正气于千古年……。”死后,在被囚禁的太医院里,发现“绝命诗”一首。诗云:“峡坼朝封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魂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诗意刚直不阿、英勇不屈,长留在人们的心中。

左懋第著有《梅花屋诗抄》一卷,《萝石山房文抄》四卷,《左忠贞公剩稿》四卷。

(来源:《店埠镇志·人物篇》)

 

附录:

明史•左懋第传

明史卷二百七十五  列传第一百六十三 张慎言(子履旋) 徐石麒 解学龙 高倬(黄端伯等) 左懋第 祁彪佳

左懋第,字萝石,莱阳人。崇祯四年进士。授韩城知县,有异政。遭父丧,三年不入内寝,事母尽孝。十二年,擢户科给事中。疏陈四弊,谓民困、兵弱、臣工委顿、国计虚耗也。又陈贵粟之策,令天下赎罪者尽输粟,盐筴复开中之旧,令输粟边塞充军食。彗星见,诏停刑,懋第请马上速传。又请严禁将士剽掠,有司朘削。请散米钱,振辇下饥民,收养婴孩。明年正月,剿饷罢征,亦请马上速行,恐远方吏不知,先已征,民不沾实惠。帝并采纳。

三月,大风霾。帝布袍斋居,祷之不止。懋第言:“去秋星变,朝停刑而夕即灭。今者不然,岂陛下有其文未修其实乎?臣敢以实进。练饷之加,原非得已。乃明旨减兵以省饷,天下共知之,而饷犹未省,何也?请自今因兵征饷,预使天下知应加之数,官吏无所逞其奸,以信陛下之明诏。而刑狱则以睿虑之疑信,定诸囚之死生,诸疑于心与疑信半者,悉从轻典。岂停刑可止彗,解网不可以返风乎?且陛下屡沛大恩,四方死者犹枕藉,盗贼未见衰止,何也?由蠲停者止一二。存留之赋,有司迫考成,催征未敢缓,是以莫救于凶荒。请于极荒州县,下诏速停,有司息讼,专以救荒为务。”帝曰:“然。”于是上灾七十五州县新、旧、练三饷并停。中灾六十八州县止征练饷,下灾二十八州县秋成督征。

十四年督催漕运,道中驰疏言:“臣自静海抵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惟圣明垂念。”又言:“臣自鱼台至南阳,流寇杀戮,村市为墟。其他饥疫死者,尸积水涯,河为不流,振扌求安可不速。”已又陈安民息盗之策,请核荒田,察逋户,予以有生之乐,鼓其耕种之心。又言:“臣有事河干一载,每进父老问疾苦,皆言练饷之害。三年来,农怨于野,商叹于途。如此重派,所练何兵?兵在何所?剿贼御边,效安在?奈何使众心瓦解,一至此极乎!”又言:“臣去冬抵宿迁,见督漕臣史可法,言山东米石二十两,而河南乃至百五十两,漕储多逋。朝议不收折色,需本色。今淮、凤间麦大熟,如收两地折色,易麦转输,岂不大利。昔刘晏有转易之法。今岁河北大稔,山东东、兗二郡亦有收。诚出内帑二三十万,分发所司,及时收籴,于国计便。”帝即命议行。屡迁刑科左给事中。

十六年秋,出察江防。明年五月,福王立,进兵科都给事中,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徽州诸府。时大清兵连破李自成,朝议遣使通好,而难其人。懋第母陈殁于燕,懋第欲因是返柩葬,请行。乃拜懋第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与左都督陈弘范、太仆少卿马绍愉偕,而令懋第经理河北,联络关东诸军。马绍愉者,故兵部郎官也,尝为陈新甲通款事至义州而还。新甲既诛,绍愉以督战致衄,为懋第劾罢。及是绍愉已起官郎中,乃进为少卿,副懋第。懋第言:“臣此行致祭先帝后梓宫,访东宫二王踪迹。臣既充使臣,势不能兼理封疆。且绍愉臣所劾罢,不当复与臣共事。必用臣经理,则乞命弘范同绍愉出使,而假臣一旅,偕山东抚臣收拾山东以待,不敢复言北行。如用臣与弘范北行,则去臣经理,但衔命而往,而罢绍愉勿遣。”阁部议止绍愉,改命原任蓟督王永吉。王令仍遵前谕。

懋第濒行言:“臣此行,生死未卜。请以辞阙之身,效一言。愿陛下以先帝仇耻为心,瞻高皇之弓剑,则思成祖列圣之陵寝何存;抚江上之残黎,则念河北、山东之赤子谁恤。更望时时整顿士马,必能渡河而战,始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始能画江而安。”众韪其言。王令赍白金十万两、币帛数万匹,以兵三千人护行。八月,舟渡淮。十月朔,次张家湾,本朝传令止许百人从行。

懋第缞絰入都门,至则馆之鸿胪寺。请祭告诸陵及改葬先帝,不可,则陈太牢于旅所,哭而奠之。即以是月二十有八日遣还出都。弘范乃请身赴江南招诸将刘泽清等降附,而留懋第等勿遣。于是自沧州追还懋第,改馆太医院。顺治二年六月,闻南京失守,恸哭。其从弟懋泰先为吏部员外郎,降贼,后归本朝授官矣,来谒懋第。懋第曰:“此非吾弟也。”叱出之。至闰月十二日,与从行兵部司务陈用极,游击王一斌,都司张良佐、刘统、王廷佐俱以不降诛,而绍愉获免。

赞曰:张慎言、徐石麒等皆北都旧臣,刚方练达,所建白悉有裨时政。令其受事熙朝,从容展布,庶几乎列卿之良也。而遭时不造,内外交讧,动辄龃龉,虽老成何能设施干济哉!左懋第仗节全贞,蹈死不悔,于奉使之义,亦无愧焉。

 

莱阳县志•左侍郎懋第传

左侍郎讳懋第,字仲及,山东莱阳人。父之龙,举孝廉,神庙朝历官南京刑部郎,清约有名。公身长不满五尺,面赤,读书谈天下事,目瞠瞠,颊辅欲动。父死哀毁,三年不出庐寝;服竟,羸瘠骨立,葬萝石山,遂号萝石。东海之人,称为左孝子。崇祯二年,妖人董大成以风角之术相诳惑,劫掠聚邑。是时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公独举炮击贼,炮裂几自毙,公仰天叹曰:“天不佑我耶!”再举炮中贼首,贼遂遁去。三年,举山东乡试第二。四年,成进士,授陕西韩城令。韩有苏子卿墓,柏数百本,皆南向,作诗咏之以见志。时流寇充斥,围城者三,皆兵击却之。又虎食人,作祭山神文,虎患顿绝。治成,举循吏第一。宰相薛国观者,韩城人也,能阴阳学术,伺人主意,中外震慑。公不为通,其后国观坐法,天下识公骨鲠。十二年,考选户科给事中,公上疏曰:“当熹庙之朝,崔魏作乱,睥睨神器,臣常恨草茅下士,无繇仗剑斩贼,臣头何幸,圣明离炤,除戳已尽,今逆辅冯铨,眈眈思逞,臣不愿五虎五彪再见今日也。”见上锐意图治,欲诸臣效忠竭力以安内攘外,因陈四弊疏:一民穷之弊,一兵懦之弊,一推诿之弊,一虚耗之弊。又疏言积贮如纳监赎罪之类,行常平仓法及盐法,招商开中输粟边塞等事。语极剀切,上嘉其奏,下所司议。会经筵进讲,公与事,以次及公名,上目视之,霁色良久。公又上疏曰:“臣伏见刘超怀逆于汝雒,马爌悖节于塞域,以圣明当阳之日,不宜有此;山东总兵刘泽清,结连徒众,深居营窟,畿辅大盗,悉其爪牙,亲属睚眦,遭其屠刃,臣恐羽翼已成,而祸变不测也。宜降尺一令其裁抑。”其后给事中韩如愈疏论泽清,甲申奉使至张秋,泽清使人遮杀,泽清佯不知,语人曰:“人谓我杀韩如愈,何不杀左懋第也!”十四年江南饥馑,粮输不继,公奉命督漕,有关辅转运之功。十六年,大帅左良玉剽掠荆襄,阴蓄异志,朝臣举公参佐军政。上召见大悦曰:“中兴之事赖有卿尔。”赐二表里,公陛辞,单骑至楚,揖良玉而言曰:“皇上圣武天子,将军不知乎!将军拥貔貅之众,处麾钺之尊,天子待以腹心爪牙,国恩厚矣!将军顾何求而为此?天下至大,为天下事至难,公孙跃马前事可鉴,吾恐将军之有悔心矣。”帐下军拔剑睥睨曰:“何不杀此獠。”良玉挥手止之,绕屋徐走,已而揖公曰:“何相见之晚也。”十七年国变,弘光帝即位,擢公太常卿。余时奉戌宣州,公寄书曰:“国遭大敌,不闻二东有断头穴胸以报故君者,廷臣不察属懋第节钺上江,十日前有自北来者,谓慈氏病笃于京畿,人子不忍听,今讣至矣。惟昨岁视楚,亲承诏命,先皇帝曰:‘荆襄之上一任惟尔。’今一岁之间,弯弓不及于龙髯,蓼莪旋废于乌私,懋第更何惜七尺,不为君父用,已上书请北行,得叩头先帝梓宫之前,以报察核之命,死且不恨。呜呼,懋第此行,是懋第死日也。”六月书奏,帝曰可,拜为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联络关东,而属总兵陈洪范,职方司马绍愉副其行。绍愉者蜀人,为司马陈新甲之姻亲。当毅宗末,北兵犯边,新甲恐议,重赂而遣绍愉往,独天子与相周延儒知之,公为劾奏,新甲坐法伏诛,绍愉罢斥,至是公陛辞叩头曰:“谁为陛下用绍愉者可斩也,绍愉去,必降北,臣愚不敢奉命。”是时马士英持不报,于是公偕二人,及募士斥堠五百人,俱十月朔至张家湾,而敌人以四夷馆待公,公争之甚力,改鸿胪寺,寻遣其内院刚林者,责以属国朝见,公力拒之。去乃使主事陈用极致书请谒先皇帝于天寿,以次行通问之礼,并释太子,俱不报。寻太子薨于狱,公度不得行,乃陈太牢于寺厅,率将士哭三日。敌怒,发兵劫国书,公捧书大呼曰:“咄咄龙亭何在?”敌人曰:“南朝有人至。”二十七日敌数骑来发公官属行,出永定门,其内院冯铨进见摄政王曰:“主上不欲王天下耶?即欲王天下,奈何纵虎贻患。”摄政悔,使百骑夜追之。十一月四日至沧州还,独释洪范、绍愉南行,洪范受敌意谍知江南事,江南既陷,赏功在诸人之上,其后以事诛。铨涿郡人,天启中拜内阁大学士,魏阉擅窃,结为义子,崇祯初论输鬼薪,摈弗复用。及敌入关,铨驰行八百里,迎于白檀,繇是加显录。公既再入燕,馆太医院,周垣覆荆棘,设警巡兵二百人坐垣上瞰室内,防禁之严甚于牢户。公题院门曰:“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又画子卿像悬壁间,遣都司陆宏具疏略曰:“臣奉命北行,兢兢奉敕书,图报称,何意身羁北庭,区区之身,生死不足计,惟陛下丕振神武,收复旧京,臣犬马不胜大愿。”明年五月留都陷,公南向号哭,呕血题诗,有云“寸丹冷魄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敌设马畜酒酪甚具,名曰太平宴,宴公,挥之不食,欲胁降之,使洪承畴召公,守者曰:丞相洪承畴来。公曰:“是鬼也,洪承畴昔统师边徼,战败死节,先皇帝哭之殿陛,置祠庙亲与祭,今岂有洪承畴来?”承畴汗流颊际,归白其主,益欲降之。使李建泰来,公曰:“若受先帝饯宠,不能殉国,既降贼,今又降北,何面目见我。”敌又使公从兄懋泰说之,泰曾为公母治丧,泰至公键户不纳,但于门内叩头曰:“以谢尔治丧之德,勿他言!懋第无降敌之兄也。”中军艾大选、监饷傅浚皆属公帐下,私贰于敌,谓公何不知天命有归矣。公呼大选数以大义,手刃之。浚遂以公通山东危京师告变,捕下狱,链三匝,置恶水中七日。六月二十日系公午门外,公过大明门时,门额犹在也,公据门痛哭曰:“臣不能复睹此门矣。”声泪凄惋,敌人皆为掩泣。公时丁母丧,衰绖草履,南面坐,摄政问汉臣云何,陈名夏等曰,为福王来可杀,公笑且詈之,昔识公班行者愧见公,匿公后,摄政曰:“左侍郎有五大罪,知之乎?”公曰:“何为五大罪?”曰:“伪立福王一罪也,勾连土寇二罪也,不投国书三罪也,擅杀平人四罪也,当朝抗礼五罪也。”公曰:“我先皇帝痛罹大变,臣民无主,以亲以贤以序,奉福王即皇帝位,福王高皇帝之子孙也,何曰伪立?山东豪杰,心念汉德,闻风响应,忠臣节士岂土寇哉!我皇上念尔国为先皇帝报仇发丧,命懋第赍金帛慰劳尔,尔君臣既不郊迎,礼官又不以龙亭出接御书,悖慢孰甚。艾大选薙发纳降,懋第奉天子敕书,秉黄钺论法当斩。昔且鞮侯发汉使路充国等归,后世谓匈奴有礼,今尔羁辱天使,失在尔国,不在懋第,懋第今日有死而已。”摄政曰:“尔勿误,今日降,今日富贵矣。”公不答,知不可胁,趣至菜市口,公南向再拜,端坐受刃。其从行主事陈用极,游击王一斌,都司张良佐、王廷佐,守备刘统皆大骂,五人同遇害,公仆左夏、王联州争死,并见杀。公有文集,系太医院时著述甚富,皆佚散。余从交亲得数首,悉公手书,非公得意笔,不录。子二,敏生、敬生皆业儒。

论曰:余弟考功病中语余曰:“观人者于其乡,非我兄弟,孰能为左侍郎、沈黄门作传乎?”余感斯言于左侍郎,盖夙夜景行而不能自已也。余所交贤大夫多矣,未有如公之俯仰无愧者。即我明之尽节者有矣,未有如公之从容就义者。当宋室亡后,文信公系北都者四年,终以不屈死;公亦被系近一年,留都陷一月后方死,方之文信公,何多让焉?(明崇祯进士 姜埰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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